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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膜 |《暴力史》就是美国史
文 | mag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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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的影评人Manohla Dargis在评价这部影片时说“A History Of Violence” 应该正名为“A History of America”。这似乎是一种过度引申的解读方式，因为其实何止美国的历史是“暴力史”，远在人类诞生前暴力就已经存在。柯南伯格的这部《暴力史》其实是一张三层的皮，分析这部电影，我们需要揭开这三层皮。
从故事的最表面上来看：一个居家男人，有着幸福的家庭，居住在世外桃源般的小城；但是他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能是一个超级杀手，他隐瞒了自己暴力血腥的过去，为了开始新的生活。故事的第二层，我们看到暴力依然是解决争端最有效的方式。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刻，汤姆几乎本能地瞬间击毙了两个歹徒，其场面的血腥不亚于任何一部动作片。这不是主流电影里所谓的正当防卫，柯南伯格从来没有站在法学家或者律师的角度，他是个“生物学家”，关心的永远只是“肉体”或“意志”。在这部影片中，我们似乎看到了暴力之于人类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而以暴制暴的事实从没消失过。就像影片中汤姆的妻子，一个女律师，在熟睡中接到丈夫的电话说有歹徒上门，我们看到她几乎不作任何考虑，立即操起一支步枪，守在门口准备伏击。暴力成为解决暴力的第一选择。
一个居家男人，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能是一个超级杀手，他隐瞒了自己暴力血腥的过去，为了开始新的生活。
在故事的第三层，我们可以根据导演柯南伯格的自述来理解，涉及达尔文进化理论所指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生物界优胜劣汰的自然原理（达尔文理论今天看来是否正确另当别论）。柯南伯格认为，人类的文明发展史就是不折不扣的暴力史。但是，我并不认为柯南伯格在这里对暴力有任何道德上的判断，他既没有鼓吹暴力手段的天然正义，也没有批判人类滥用暴力所犯下的滔天罪恶。他仅仅指出暴力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就像影片中的主人公一样，他如论是汤姆·斯塔尔还是乔伊·朱塞克，暴力总会找到他。而暴力之于人类的天生性，更体现在汤姆的儿子身上（这条副线显然有些过于生硬了）。在父亲的暴力事件发生后，原本懦弱的儿子再次受到蛊惑仔学生挑衅后，立刻用极其凶狠的手段将对方痛打一顿。在这场戏中，我们似乎看到暴力的种子存在于每个人的肉体内部，它随时可能爆发。而吊诡的是，汤姆为了教训儿子这种暴力行为，使用的手段是一个耳光——家庭问题同样使用了暴力解决。
更为有趣的是，导演柯南伯格本人在剧本中亲自加的两场戏，是两场激情床戏。表面上看这是类型片很好的佐料，影片有暴力与性市场就有一定的保证。但严肃地说，这两场戏对主题有一定的深化。第一场性场景，是好人汤姆还未暴露身份时，妻子化装成青春少女拉拉队长，一番浓情蜜意。而第二场，妻子已然知道了丈夫的过去，而汤姆以谎言来维系的婚姻基础开始动摇，想要挽回，怎么办呢，汤姆情急之下悍然采用暴力，以近乎强奸的方式，在楼梯上解决了问题，妻子最初想拒绝，但终于还是再次接受了汤姆——或者说接受了乔伊。
暴力的种子存在于每个人的肉体内部，它随时可能爆发。
透过《暴力史》包裹着的厚厚三层皮，我们看到柯南伯格所一贯关注的母题——即有关“自身的重塑欲望”。在他电影中的主人公——这个主人公的形象也在逐渐强化，他的早期电影并没有那么核心的一个中心人物（大致可以《录影带谋杀案》为界）——往往有一种来自自身内部的渴望要改变自己的肉体，乃至意志。在《变蝇人》是通过改变基因，而《暴力史》则是希望抹掉过去，改变记忆——记忆是一个人身份认同的根本。但这种内在的愿望所导致的必定是灾难，是自己的毁灭，是悲剧，没有希望得到救赎。所以在柯南伯格的影片中任何经由医学治疗等科学手段，或者人为措施对身体或者意志进行改变的尝试，总是会导致身体变异、受伤等无法挽回的恶果。
而造成悲剧的根源，柯南伯格从不归于某个具体的疯狂科学家、或富有侵略性的女主人公，更不归结于麻木不仁的社会——其根源一定是内在的自身，自身不仅扭曲其肉体、精神，也会对社会、文化传统、人们的生命构成毁灭性威胁。虽然对身体／意志的强迫改造的确会使其暂时得到某种自由，但这种自由终将破灭。《变蝇人》中的科学家发现自己拥有了飞檐走壁的能力，还力大无穷，可灾难接踵而至。《暴力史》中的汤姆以为自己隐居二十年，获得了宁静生活的权利，但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
《暴力史》中的汤姆希望抹掉过去，改变记忆——记忆是一个人身份认同的根本，但它所导致的必定是灾难。
所以这部电影从根本上说是出大悲剧，尽管影片结尾貌似温馨无比：汤姆从外边杀人回来，仿佛过去的恩怨纠葛都已斩断，一家人都在等着老爸回家吃晚饭呢，这不是惯常所见的happy ending吗？但事实上怎么可能呢，导演是以悲观主义著称的柯南伯格啊：汤姆苦心隐瞒了二十年的秘密都已曝光，他的妻儿以后将会如何对待他？暴力的种子早已深种，他的儿子再过几年会不会是又一条杀人不眨眼的好汉？——这个家庭所有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的东西，都已经被破坏殆尽，所留下的只不过是个空壳。
文中提及的电影
1.《梁山伯与祝英台》Liang Shanbo and Zhu Yingtai, 1954
2.《最后一班地铁》The Last Metro, 1980
3.《录影带谋杀案》Videodrome, 1983
4.《黄土地》Yellow Earth, 1984
5.《变蝇人》The Fly, 1986
6.《希望与荣耀》Hope and Glory, 1987
7.《晚钟》Evening Bell, 1988
8.《英国病人》The English Patient, 1996
9.《流血不流泪》2000
10.《泳池情杀案》Swimming Pool, 2003
11.《僵尸肖恩》Shaun of the Dead, 2004
12.《暴力史》A History of Violence, 2005
13.《V字仇杀队》V for Vendetta, 2005
14.《抱养奇缘》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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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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